《恶意过敏》 找房子(1)
“冷静点…我们处在一个新世界…”
不远处似乎有人的叫喊声，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似的，模模糊糊，却震得耳朵生疼。
“别以为骗得了老子…这TM就是你干的…”
好吵……颜随翻了个身，却被冰凉的地面硌得皱起了眉，忍不住睁开双眼，入目却是一片灰白。
没错，就是一片灰白。
她正躺在一间陌生房子的瓷砖地板上，天花板是灰的，墙壁是灰的，四周英伦风的桌椅也是灰的，头顶的欧式古典吊灯仿佛一只空洞的眼睛，鬼影在黑暗中游动。
再转头，一双黑色皮鞋突兀地闯入眼帘。
颜随从地上翻身而起，抬头正好和一张精致的男性面孔对上，只见那人先开口道：“你好，我叫秦司绪。”接着礼节性地笑着伸出右手，似乎要和她握手。
她迅速从上到下把他扫视了一遍，眼前的男人黑衬衫黑皮鞋，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及肩黑
色长发，不像普通人，倒像参加活动的明星。
一秒后，颜随从容淡定地报以一笑，同样伸手轻握：“你好，我叫颜随。”
推开门，争论声，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更加清晰。两排房子中间的街道上——暂且被称作街道，一群衣着各异的人聚集在一起，吵闹声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。
颜随微微皱眉，偶然听到身后的男人低声讽刺了句：“无组织无纪律。”
“十个人，大多数是新人……这个人数，估计副本难度不大。”漆黑的眼珠一转，压下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，颜随放开步子，轻车熟路同时面无表情地“参观”起这次的场景来。
门口立着的一块牌子吸引了她。
那应该是块门牌，白底黑字写着个“2”，旁边是括弧“一家三口”，再看其他房子，有门牌的总共只有五栋，从“1”到“5”，按“之”字形排列，上面也有例如“医生”，“魔术师”等名词。
整条街道并不宽，目测七八米左右。
“叮，玩家请注意，玩家请注意，”一道电子女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，喧闹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，人们都在惊恐地寻找着声源。
“D级益智类副本：找房子。人数：十；限时：待探索；任务：请各位在规定时间内帮五户迷路的房主们找到对应的住房。”
“提示：各位玩家的住房已分配好，注意白天禁止串门，夜晚是粗心的房主寻找住房的时候，请玩家耐心接待好每一位房主人。两小时后迎来黑夜，祝各位任务成功。”
这边颜随若有所思，那边秦司绪已经迈开了长腿，向重新嘈杂起来的人群走去：“各位，请听我说一句，既然已经知道了任务规则，当务之急是寻找有用的线索，大家都想活下去不是？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完不成任务，我们会死？”喧闹声顿时止息，一个化着浓妆，身穿JK的女生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，弱弱地发问。
秦司绪停下脚步，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了一圈，他们或恐惧或疑惑，脸上无一不挂着鲜明的负面表情。
有人的表情在撒谎啊。
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戏谑，但话说出口还是不失礼节。
“凭我的经验来看，是的。”他顿了一下，唇角的笑意散去，目光透出几分凝重。“现在趁着白天，赶紧熟悉一下环境吧，提示里的住房分配应该是指各位刚进游戏时的初始位置。”
其他人似乎被唬住了，女生则一直望着他，脸颊微红：“谢谢你。”
秦司绪朝她笑了笑，转身经过颜随时，终于听到这个一直沉默着的女人说了第二句话：“这是你的第几场？”
“……”他睨视了颜随几秒，随后漫不经心地转头移开目光，“第二场。”
“这也是我的第二场。”颜随学着他的样子露出一个“友善”的微笑，“作为少数几个老玩家，看来以后要互相关照了。”
秦司绪挑眉，依旧保持着那副情礼兼到的模样，只是在应对其他玩家的提问时，余光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追随着颜随的身影。
房子外面的景象跟内部截然不同，像幼童用卡纸做的手工作品，天空是蔚蓝色，脚下踩的是平坦的墨绿地面，笔直的街道两边，矗立着红黄两色的双层独栋尖顶房，方方正正，复制粘贴似的笔直延伸到远方，色彩谈不上鲜亮，也并不暗沉，但让人感觉说不出的“假”，看久了内心十分压抑难受。
过了一会儿，人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，大家交换了刚才的发现，也做了自我介绍，谁也不想在这空旷压抑的地方久待，于是各自回到房子里。
住房根据醒来时的位置分配，所以颜随和秦司绪分到了同一栋。
两人一进门就迅速摆开了姿态，只见颜随坐在客厅的灰色沙发上，秦司绪倚在靠门的窗边。
“快天黑了，等会儿你打算怎么做？”秦司绪先开口道。他这个位置一偏头正好能看到通向二楼的楼梯。
楼梯口方向与窗户相反，正对着一面有书架的墙壁，远看视觉对比度极小，灰蒙蒙一片。
他眯起了眼，对危险的强大感知力令他很快被这楼梯激起了兴趣，“看来楼上大有文章可做。”
“D级副本，难度不大，估计房主，也就是鬼怪，不会第一次就倾巢而出。提示里有白天禁止串门，隐藏信息就是说晚上不做限制，所以我们还得做好夜里出去和其他人打配合的准备。
你注意到了吧，这栋房子的门牌号是‘2’，‘一家三口’估计是关于房主的提示。我们不清楚这些号码代表的其他含义，但就目前来看，找到了这些含义，游戏也就通关了。
而且…这些房子总给我很奇怪的感觉。外观完全一致，从里面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，外面却完全听不到里面的。”
秦司绪一边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，一边斜眼看向颜随，“你是说，这是为了混淆视听？”
“嗯。”颜随闭上眼，向后倒在沙发靠背上，“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不多，许多细节的地方还没发现。”
沙发对面就是楼梯，她歪头注视着它，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：“难度绝不仅仅体现在这里。只能说副本里一切不寻常的地方设计出来都是有道理的吧。”
听到这句话，秦司绪轻笑了声，不再说话。
两人都各怀心事。
窗外的景象渐渐暗淡，就像照片被人调低了饱和度，很快就同屋里一样成了灰白。
“叮——叮——叮——”一片死寂的街道上，忽然响起了飘渺的铃铛声。这声音由远及近，勾魂摄魄，明明没有一丝风，却很快被轻轻地吹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颜随睁开了眼。
夜间房子里还是和白天同样的色调，所以不太影响视物。她竖起耳朵，只听二楼上隐约有人的脚步声。
她和秦司绪在天黑之前仔细检查过，二楼只有一间卫生间和两间卧室，都干净整洁，没有任何可疑之处。
应该说整栋房子内部，除了诡异的灰白色调外，完全就和普通住房无异，这一点其他玩家也都反映，更不要说找什么线索了。
“啪，啪，啪…”是人光脚踩在瓷砖上的声音。
颜随此时被沙发掩护着，向墙角间的缝隙往外看。
很快，她看到了一双脚，一双满是皱纹和青筋的老年人的脚，从楼上走下来。那双脚的主人似乎受了铃声召唤，正慢慢地往门口走去。
为什么是二号先中？况且门牌上明明写的是“一家三口”，莫非不止这一个鬼怪？
“咚，咚，咚…”有物体从楼梯上滚落下来，颜随瞬间浑身紧绷，视野里那双脚突然停止了前进，缓缓地，缓缓地转了半圈，正好停在正对着她的方向上。
心中警铃大作，她猛得一扭头，只见沙发背后，她的左手边，一颗头颅悄无声息地从缝隙处滚进来。
它几乎没有头发，头皮皱得一层层粘在一起，惨白的皮肤堆集成一张脸，原本两只眼睛和嘴巴的部分只剩下三个黑漆漆的圆洞。
不对，不是“一家三口”，否则副本任务就不会是帮房主找房子了，毕竟这里就是他们家不是？难道……
不等颜随防备，那颗头颅忽然从眼口三个圆洞里喷出几束黑色的雾状液体，直直地向她面部袭来！
“躲不了！”颜随一瞬间做好了决定，右脚蹬地，硬是将身体扳向左方，面朝头颅扑过去，同时迅速扯下盖在身上的外套。
“咚！”她扑了个空，砸在瓷砖地面上。“嘶——速度好快。”
手中触碰到黑雾的外套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，颜随疼得皱了皱眉，而那颗头颅一晃眼已经滚到了沙发外面。
不过她也没想过一次命中，快速爬起环视过四周后，站到了沙发旁边贴墙的书柜下。
几乎占领了整面墙的书柜上堆满了砖块一样厚重的书，只在与天花板间留了约一米的空隙，被黑暗笼罩着。
颜随向上暼了一眼，了然于胸，转身面向本轮的主角——“医生”。
说是医生，确实分辨起来不难，尽管这个“医生”有些变形。
那是一具极度扭曲的身体，除了颜随之前看到的一双脚略正常外，它的躯干和四肢都像是被拉成长条的粘土，软趴趴地堆在身上，如果伸展开，目测能达到五六米。
它果然没有头颅，脖子似乎被一把很钝的刀具一刀刀砍过，切口部分参差不齐，边缘处有散碎的皮肉牵连。
最主要的是，它身上套着一件破烂的几乎被凝固血迹染成黑色的大褂式无尘服。
颜随目光一凌，此时她与它之间仅隔着一张茶几，几步远处是医生的头颅，背后是书柜，可以说是完全没有退路。
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，对着面前的怪物挑了挑眉，冷笑出声：“喂，你头掉了。”
“唰——”是意料中的破空声，鬼怪伸出了它那长得惊人的手臂，甩鞭子似的向颜随袭去，没曾想被她侧身躲过，扭曲的五指狠狠撞进了书柜里。
顷刻间，书柜的玻璃门尽碎，里面的护板上出现了一个大坑，摇晃着发出“咯吱咯吱”令人牙酸的声音，颜随毫不怀疑如果刚才她没躲开会是什么下场。
“下肢不够灵活，估计全身只有一双手能用作武器。”她敏锐地发现。
接下来的十分钟里，颜随和鬼怪在不大的客厅里上演起了一场追逐战。大多数时候是颜随在上窜下跳地躲避鬼怪的鬼手和鬼头喷出的毒气，偶尔她也抓起手边例如书，花瓶一类东西朝它扔去。
终于，颜随留意着四周，开口喊出第一个数字：“三！”
身影从书柜前晃过，书柜又添新伤。
“二！”她喘了口气。
“一！”颜随猛地朝一边扑过去，同时，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书柜顶的阴影里落下来。
“轰——”沉重的书柜因为颜随之前一直有意领着鬼怪撞出的裂痕而轰然倒塌，正好将她身后的鬼怪压住。
她全身都被汗浸湿了，第一时间转头向门口看去——
此时那颗鬼头已经被一把细长的火钳自上而下穿通，一端握在某人的手上。
时机把握得极度精准，但凡两人的配合出了一点差错，颜随没能掌握好鬼怪的速度和距离，或是秦司绪没有第一时间带动书柜，并将鬼头制服，事情都会变得稍加棘手。
秦司绪顺手扯了块桌布将鬼头裹紧，一边侧身朝颜随露出个温和的笑：“累吗？”
“还行。”颜随眯眼笑着反回答。她累得快虚脱了。
“累了就休息吧，你做得很好。”他向她眨眨眼，转身面向书柜。鬼怪的力量很大，书柜根本压不了它太久。
火钳上的鬼头剧烈挣扎着，发出“呜呜”的哭嚎声，但他拿得很稳，浑身气场镇静得可怕。
“下半场戏开始了。”他的脸上露出了趋近疯狂的神色。
“现在是绅士的时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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